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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洲任何城隍!」
這一刻的沈溫,像是重返弱冠之齡,寒窗苦讀十數載,鯉魚跳龍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意氣風發,以狀元之身,帶頭走在皇宮之內,為的不是一家一姓之光宗耀祖,為的是百家姓氏的俱歡顏。
文士書生金城隍,沈溫交出那顆金身文膽之後,像是如釋重負,數百年兢兢業業庇護一方風水,如今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陳平安久久沒有收回手,沈溫哈哈大笑,伸手一根手指,在那顆文膽之上,輕輕一點,微笑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小仙師,以後多讀書!」
陳平安鄭重其事地收起金身文膽,連同青色木盒,一起放入方寸物當中。
少年以讀書人晚輩身份,鞠躬致禮。
沈溫卻以同輩讀書人作揖還禮。
陳平安記起一事,一步跨入土地廟,拿出那對山水印,輕聲道:「城隍爺,我叫陳平安,來自大驪的龍泉郡,有位齊先生贈送給我這對印章,說是遇見了山山水水,可以在堪輿圖上蓋章,先前亂葬崗那邊,陰氣很重,我便從郡守府托人拿了一副地圖,往上一拍,結果好像真的山水氣運顛倒了,那麼現在妖魔在胭脂郡城內以邪法作祟,還有用嗎?能夠壓制他們製造出來的妖邪之氣嗎?」
沈溫神色肅穆,問道:「我可以拿一下嗎?」
陳平安點頭道:「當然。」
沈溫雙手小心翼翼接過那對山水印,然後一手一塊,高高舉過頭頂,看了印章底部的篆文以及微微沁色的正紅朱印,沈溫深呼吸一口氣,放下手臂,問道:「那位先生有沒有告訴你,這樣一對價值不可估量的無上法器,存在一個缺陷,就是每鈐印一次,靈氣就會消散一分,直到最後靈氣使用殆盡,變成最普通的一對印章?」
陳平安撓撓頭,咧嘴笑道:「齊先生沒跟我說過這些。」
沈溫又問道:「你就不怕你這次鈐印下去,靈氣大損?」
陳平安搖頭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我又不是胡亂揮霍。先前我從一本胭脂郡刊印的山水遊記上,看到八個字,叫『河清海晏,時和歲豐』,我特別喜歡,還專門刻在了竹簡上。而且我覺得這也是齊先生送我印章的初衷,如果齊先生在這裡,肯定一樣會這麼做。」
沈溫喟嘆一聲,「只可惜這次妖魔作祟,更多是以邪法蠱惑人心,以及瘟疫傳播,這對山水章的鈐印,意義非凡,卻對當下的險峻時局,用處不大。陳平安,收好印章,我還是那句話,若是將來彩衣國有明主,你路過彩衣國的時候,可以跟那位皇帝討要一幅京城形勢圖,往上邊一蓋,便可以最少惠澤百年。收起來吧,切記切記,好好珍藏。不要輕易拿出來,讓人瞧見。」
陳平安有些失落,只好重新收起印章。
這一幕,看得沈溫哭笑不得,哪有這麼「缺心眼」的孩子,山上人是一個個生意人,都在追求一本萬利,或是不計較眼前得失,卻也深謀遠慮,布局千萬里和千百年,歸根結底,還是要大賺。
沈溫身影愈發虛無縹緲,渙散不定,沉聲道:「陳平安,此次妖魔作祟,就像你自己所說,『力所能及』,就足夠了。」
陳平安點點頭,摘下酒葫蘆,和城隍爺一起抬頭望向外邊的天空。
沈溫突然問道:「大驪龍泉郡?寶瓶洲的州郡縣,一般都不會帶個龍字才對。」
陳平安笑道:「我家鄉以前是那座驪珠洞天,後來小洞天破碎墜地,才改名為龍泉郡。」
沈溫一怔,試探性問道:「你說的那位齊先生,可是山崖書院的齊先生,文聖最得意的弟子?」
陳平安嗯了一聲,神色黯然,「就是那位齊先生。」
沈溫呆呆看著來自大驪的少年郎。
草鞋,酒葫蘆,飛劍,印章,赤子之心,名叫陳平安。
沈溫有點口乾舌燥,「陳平安,那你可是齊先生的嫡傳弟子?」
陳平安猶豫不決,最後決定還是實話實話,「齊先生不願收我做弟子,但是後來遇上了文聖老爺,好像齊先生是想代師收徒,不過我當時覺得自己連讀書人都不是,就沒答應文聖老爺做他的弟子,文聖老爺也沒生氣,就是喝高了,我背著他的時候,老人就使勁拍著我的腦袋,勸我喝酒……」
陳平安笑著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