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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察還好說,南察那頭肯定是一場軒然大波,要陡然止步是不可能的了。
為今之計,只有團結正人志士,以雷霆萬鈞之勢,速破他這廣徵商稅之策。然後再將朝野之關注拉回正國本一事上來,讓他兩頭顧不上,左支右絀,全線崩潰。」
平心而論,王錫爵這想法看起來的確不錯,若是申時行對兵法了解更深一些,或許能發現這一手和「內線機動」戰術有些類似:就是集中兵力,先破敵一部,然後仗著內線優勢快速機動,馬不停蹄,以快打慢,再破敵另一部。
原歷史上的努爾哈赤在薩爾滸之戰里,用的其實也就是這一戰術。
但戰術歸戰術,這一戰術的最關鍵之處在於己方集中兵力之後,真的能夠快速擊破敵軍一部。如果集中兵力之後依然無法擊破敵軍一部,或者甚至只是無法快速擊破,那麼這一戰術都只能宣告破產。
申時行沒有把這件事「戰術化」,但其中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其中的關鍵點也看得很是分明,所以他立刻表達了懷疑:「如何速破其廣徵商稅之策?」
王錫爵皺眉道:「方才不是說過了嗎?團結正人志士……」
申時行難得地主動打斷王錫爵的話,伸手制止,道:「這恐怕很難。」
王錫爵眉頭大皺,甚至顯得有些不滿,皺眉問道:「我心學一脈早他實學派成勢數十載,雖然眼下在廟堂之上只能與其平分秋色,但在四五品以下卻是全面占優,更遑論是在江南等地,我方贏面更是巨大……恕錫爵愚鈍,不知此事難在何處?」
申時行嘆了口氣:「此事自非難在『小臣』,其難卻在皇上是也。」
王錫爵聽得一怔,然後面色微變,有些難看地道:「元輔是說……皇上要拉偏架了?」
「可想而知矣。」申時行又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高求真此舉本就是為了緩一緩皇上的壓力,皇上對此自然心知肚明。既然如此,若是高求真在朝堂上吃癟,或是遭到大量彈劾,元馭以為皇上會不保他麼?」
王錫爵心中大怒,雖然口中不能對皇帝有所非議,卻仍忍不住道:「若天下眾議洶洶,如江河倒灌之勢,難道皇上就不……就不深思麼?」
申時行稍稍沉默,片刻之後,平靜地問:「若皇上就不呢?」
王錫爵頓時睜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申時行的臉色卻依然古井無波,再次平靜反問:「若皇上偏是不肯,我等又能如何?請辭嗎?」
王錫爵怒道:「請辭就請辭!倘聖上連天下公議都能置若罔聞,則我等身為輔臣還有何可輔?如此留之何益!」
申時行再嘆,然後輕聲問道:「請辭固然容易,即便皇上不允,我等也能掛冠歸里。只是,元馭是否想過,我等這一走,朝局將往何方?將來朝堂之上皆實學,我輩辛苦一生,最終卻只能如此這般,那百年之後卻該如何向後輩學子交待?」
王錫爵一時語塞,申時行又道:「再說,我等這一走固然容易,可那商稅不還是要收?國本不還是虛懸?我等回鄉之後,又該如何向江南官紳父老交待?」
王錫爵鼻孔里噴出來的氣息都熱了幾分,牙關咬了又咬,好半晌之後,才憤憤地道:「我就是不信,昔日華亭公能造成天下倒拱之勢,即使穆廟親拱如斯,也不得不放高新鄭回鄉。我料今日之風潮必將更勝昔日,如何就斗不敗區區一個高求真!」
「此一時彼一時耳。」申時行搖頭道:「華亭公倒拱之時,挾倒嚴之威,挾言路之利,挾先帝御極未久之便,挾高黨尚未成勢之優,如此才得以逼退高新鄭也。如今之局面卻大相徑庭,除時行忝居首輔之位外,我等還有何優勢可言?
皇上御極已十五年之久,即便太后歸政也已數載。這幾年中,朝廷收復安南,控扼右蒙,平定南疆,虎視殘元,誠可謂威風堂堂,不可一世。然則細細一看,此誰之功業也?此既皇上之功業,亦是高求真之功業!若論威勢,我等可能與之相比?」
申時行搖了搖頭,看了看沉著臉不說話的王錫爵,繼續道:「再說言路,原本華亭公去位之時,我等在言路之上頗有優勢。即便後來高新鄭往言路里摻了不少沙子,但這優勢我等還能勉強維持,至少左都御史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