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訕答道:「依臣看來,依臣看來……太后一生的功業……實在……實在難以文字形容,不妨就置一無字碑,功過得失,留給後人評價便是了。」
楊再思這本是無可奈何的推脫之舉,不過李顯聽了卻是雙眼一亮,眾文武聽了也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竟然都覺得這個主意是神來之筆。
是啊,先帝的皇后、今上的母后,如何評述她的一生?能說她的不是麼?可要昧著良心光撿好聽的說,誰執筆誰虧心吶。立個無字碑最好,既然難以描述,乾脆不去描述。
李顯越想越覺得有理,這個繞不過去的難題竟然一下子解決了,他點點頭,道:「愛卿言之有理!那麼……這碑文就不題了吧。相王、梁王!」
李旦和武三思同時踏出一步,拱手道:「臣在。」
李顯道:「國喪一應事務,由相王和梁王總領。」
二人一齊躬身道:「臣領旨!」
李顯自以為這麼處理非常妥當,子不言父過,對生身母親自然也是一樣,他能在墓碑上譴責母親什麼?那不是人子之道。可要是胡謅八扯一番,閉著眼睛說瞎話兒,那又失去了立碑的意義,徒惹後人笑話,如此處理再妥當不過。
他卻沒有想到他開了這樣一個先河,將來他也會遭逢同樣的待遇。在他過世以後,他的繼任者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價他的一生,最後也給他立了一塊無字碑。
只可惜他是古往今來無數男皇帝中的一個,而武則天是獨一無二的,就憑一個獨一無二足以得到一些人的另眼相看。
武則天的無字碑,被捧臭腳的人說成是女皇胸襟寬廣、氣魄非凡,說他這是對自己的一生不做評價,千秋功過任由後人評說。全不理會這碑是她死後由後人為她鐫刻的。
至於李顯嘛,大多數人都忽略了他也有一塊無字碑,偶爾有人想起來,也歸結於旁人「忙著爭權奪利,沒空理會李顯的身後事」。這麼說的時候全然不理會李顯的國喪朝廷都給操辦了,偏偏沒空刻一塊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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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和梁王主持治喪以後,為武則天操辦的喪禮開始正式進行百官分批入宮拜祭。在這些大臣當中,最吸引人注意的就是張柬之、桓彥范等五位異姓王了。
他們都曾是武則天的治下之臣,也都是把武則天拉下馬的人,如今站在武則天的靈槨前,他們會想些什麼呢?楊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五王進來前,他正在靈堂致祭。
他和武則天並沒有私人恩怨,所以對於武則天的死,他沒有感到快意。自從他為了復仇趕到洛陽因緣際會進入仕途以後,對於武則天種種作為他從不認同,心裡始終不曾臣服於這位女皇所以他也談不上傷感。
可是,剛剛逝去的這位帝王,畢竟是承載著他青春歲月中最具傳奇色彩的那段經歷的人,站在她的靈槨前,楊帆還是有些緬懷的,他認真地拜祭,既沒有虛情假意的悲傷也沒有隨意的敷衍。
五王在想什麼他並不知道,他只是默默退到一邊,看著五王上前致祭。五王的拜祭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他們草草地行了禮,便向靈堂外走去。
張柬之已是八十二歲的老人被封王奪權之後,沉重的精神打擊似乎讓他的身體也垮了,還沒走下台階,就氣喘起來。桓彥范和崔玄暉上前扶住他,體貼地道:「天寒地凍,張相公小心些。」
進入靈堂致祭的大臣低著頭,仿佛沒有看見他們,如避瘟疫般繞過。張柬之在階下站住,看著閃避他目光的群臣淡淡一笑。敬暉擔憂地道:「張相公似乎身子不太好,您可要保重身體呀。」
張柬之搖搖頭道:「老啦!不濟事了。老夫與則天皇后同年,則天皇后去了,老夫的大限怕是也快到了。」
袁恕己蹙了蹙眉頭。張柬之看了桓彥范一眼,若有深意地道:「你我匡復李唐,受封王爵,從此以後世襲罔替,子子孫孫都享用不盡。說起來,天子也不算虧待了咱們。
呵呵,士則如今休身養性、寄情山水,可還習慣麼?」
桓彥范淡淡地答道:「張老相公,彥范不曾遊山玩水,如今正閉門讀書。」
張柬之捋須道:「哦?讀書好啊,卻不知士則在讀些什麼書啊?」
桓彥范道:「彥范正在看孟嘗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