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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重逢於青山綠水間,再不是少年和小姑娘了。
聽著李寶瓶的大聲打招呼,陳平安笑著點頭,打趣道「都會喝酒了不用藏掖,小師叔也是個酒鬼。」
李寶瓶笑容燦爛道「老姑娘了嘛」
陳平安啞然。
按照一般說法,李寶瓶應該會說一句,是大人了,可以喝酒。
直到這一刻,陳平安才記起李寶瓶、李槐他們歲數不小了。
可是沒辦法,心裡邊總是喜歡把他們看作孩子。其實按照家鄉那邊的習俗,當年遠遊眾人,其實早該人人婚嫁,說不定各自的孩子,都到了窯工學徒的歲數。
如今的李寶瓶,只需要微微抬起眼帘,就能看見小師叔了,她眨了眨眼睛,說道「還好,小師叔跟我想像中的樣子一模一樣,所以方才就算小師叔不打招呼,我也會一眼認出小師叔」
陳平安伸手拍了拍李寶瓶的腦袋,笑道「在小師叔眼裡,除了個頭高些,好像沒什麼兩樣。」
好像還是那個吭哧吭哧在家鄉街巷,肩頭扛著槐木樹枝飛奔的紅衣小姑娘。
這麼一想,陳平安就沒有那麼傷感了,於是悄悄放棄了拿出養劍葫喝酒的念頭。
在自己十四歲那年,當時還只有小寶瓶跟在身邊遠遊的時候,偶爾陳平安都會感到疑惑,小姑娘走了那麼遠的路,真的不會累嗎好歹抱怨幾聲,但是從來沒有。
陳平安忍不住的滿臉笑意,怎麼收斂都還是會笑,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張小竹椅,遞給李寶瓶後,兩人一起坐在水邊,陳平安重新提竿,掛餌後再次嫻熟拋竿,轉頭說道「魚竿還有。」
李寶瓶坐在一旁,輕輕搖頭,然後抬起兩隻腳,鞋子敲鞋子,「看著小師叔釣魚就好了。混吃混喝,懶人有懶福。」
陳平安那邊的青竹椅腳處,有繩線繫著一隻入水魚簍,還用一塊大石子壓著繩子,李寶瓶起身蹲在水邊,將竹編魚簍拽出水面,發現裡邊魚獲不少,都是鴛鴦渚獨有的金色鯉魚,只是這些金鯉其實與水仙靈物不沾邊,只是瞧著可人,放了蔥姜蒜,無論清蒸紅燒,肯定都好吃,小師叔手藝很好的。
李寶瓶晃了晃手中魚簍,偷偷咽了咽口水,小聲問道「小師叔,燒魚的佐料,都有帶吧」
陳平安點頭笑道「當然,鍋碗瓢盆,料酒辣醬油鹽醋,白糖桂皮姜蔥蒜,一樣不差的。論做飯燒菜的手藝,小師叔這輩子只輸過一次,必須找回場子。」
李寶瓶咧嘴一笑,曉得了,是當年在黃庭國那邊,他們被一位退隱山林的侍郎老爺邀請去府上吃飯。飯桌上一個個狼吞虎咽,尤其李槐最沒良心,嫌棄小師叔的飯菜寡淡來著,還可勁兒埋怨小師叔釣不著大魚,巴掌大小的,那也叫魚,瞧瞧桌上這顆魚頭,都比你一整條魚大了,再瞧瞧這大盤子,這湯汁
小師叔那次破天荒有些生悶氣。
想起這樁陳年舊事,李寶瓶突然覺得李槐這傢伙,小時候怎麼這麼欠揍。這次正好與他秋後算賬
李寶瓶將魚簍重新放入水中,輕聲問道「我哥如今也在這邊遊歷,小師叔見著沒」
陳平安心聲道「沒呢,我到了這邊沒幾天,一直待在功德林,與先生師兄待在一起,然後去了趟泮水縣城的問津渡,剛見著了阿良和李槐,然後一個沒留神,就給拎去參加議事了。議事期間,偷偷問過了茅師兄,聽說你在鰲頭山那邊,我剛來這邊釣魚沒多久,原本打算再釣個把時辰,就去找你。」
陳平安不知不覺的,就會把事情說得很細。
可能是在李寶瓶這邊,他這個小師叔,習慣了如此。
其實陳平安打算借參加議事的這個難得機會,要去做不少事情。比如拜會趴地峰火龍真人,感謝指玄峰袁靈殿的上次觀禮所贈。
同樣還需要主動登門做客,親自找到那位郁氏家主,一樣是道謝,郁泮水曾經送給裴錢一把竹黃裁紙刀,是件價值連城的咫尺物。除此之外,郁泮水這位玄密王朝的太上皇,在寶瓶洲和桐葉洲,都有或深或淺的錢財痕跡,聽崔東山說這位郁美人和皚皚洲那隻聚寶盆,都是仗義疏財的老朋友了。既然如此,很多事情,就都可以談了,早早敞開了說,界限分明,比起事到臨頭的抱佛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