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悅。

    不忿。

    不快。

    這是墨檀在一片光怪陸離的混沌中，唯三能明確感知到的情緒。

    那是他自己的情緒，是屬於墨檀的不悅，屬於墨檀的不忿，亦是屬於墨檀的不快。

    那是冰冷的，熾熱的，劇毒的，令人生厭的負面情緒。

    那是不好的，他明知道是不好，卻又無法阻止的。

    墨檀保持著思維的活躍，讓自己不至於因為被混沌徹底吞噬而失去意識，他很清楚，那樣的結果唯有被系統強制離線，在眾目睽睽之下滑稽地消失在賽場上，讓那個女孩的一番心意付諸東流。

    那是個美麗的女孩，但自己其實並不在乎她的相貌，又或者說，她的相貌並未在其它同樣吸引自己的要素中占據過多比例，只是在無數讓自己沉醉其中的魅力中占據了平等一隅罷了。

    毫無疑問，自己是喜歡季曉鴿的。

    或許是在某個稀鬆平常的招呼後，或許是在一次心有靈犀的對視中，或許是誰知道呢，至少在自己第一次為其驚艷的瞬間，除了感嘆這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人之外，並沒有對那個女孩生出半點愛慕之情。

    有點失落，聽說一見鍾情頗為浪漫。

    但更多的是慶幸，理由跟對方那晚在學園都市漫步時忽然多愁善感起來的原因相同。

    但無論如何，此時此刻的默，是喜歡季曉鴿的。

    沒錯，其實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非常簡單，儘管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裡始終堅持自己是同一個人，所謂非典型人格分裂僅僅只是『墨檀』這個人的某一面而已，但在黑梵、檀莫與默這三個身份相繼出現後，情況已經在潛移默化中逐漸改變了性質。

    而在通過全程目睹且主導了蕾米莉亞·凱沃斯與莎莉婭·凱沃斯的『融合』後，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通過自學掌握了大量以『精神』為關鍵詞的知識與雜學，更是幾乎吃透了實驗心理學、心理統計學、心理測量學、發展心理學、社會心理學、生物心理學、認知心理學與人格心理學的墨檀早已獲悉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的『病情』正在無可逆轉地惡化中。

    無罪之界這款遊戲踐行了它那段不明覺厲，卻成功打動墨檀斥巨資購置一台遊戲艙的宣傳標語——【想試試用另一種方式活著嗎？這裡可以讓你擁有最真實的自我】

    唯一的偏差是，標語中的『另一種』變成了三種甚至四種，而那最真實的自我，也變成了三個甚至四個。

    全世界最清楚墨檀精神狀態的人，也就是他自己比誰都清楚，【無罪之界】從來都不是一個改變生活與命運的重大轉折，而是一根加速駱駝撲街的稻草。

    換句話說，伴隨著年齡的增長，墨檀早已認定自己的『病』會在某一天不可逆轉地引發連鎖反應，進而產生包括但不限於暴斃等極端嚴重的後果，而那個在遊戲中名為『黑梵』的絕對中立人格之所以會出現，正是墨檀這個人的主觀與潛意識達成一致後的『自救』措施。

    說得透徹些，絕對中立這個人格從來都不是什麼對症的藥，而是『抗體』這一概念的具象化。

    總而言之，墨檀本就知道『失控』幾乎是必然的，而當時找到【無罪之界】這款遊戲，則是抱著『堵不如疏』的心態，認為如果這玩意兒真跟它吹的那麼牛辶，或許能給自己減減壓。

    而事實也確實證明了，無罪之界確實能給墨檀這種很難與正常社會兼容的人減壓，只不過

    在『堵不如疏』這一塊，這款遊戲的效果可能有些好過頭了，以至於當墨檀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失控』已經開始了。

    但伴隨著這次『失控』的開始，墨檀卻不再像之前那樣有『自知之明』，而是若無其事地繼續著『自己』的日常。

    其中的原因其實很簡單，至少在此時此刻仿佛『置身』於一片混沌，卻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麼的墨檀看來，真的很簡單，也很單純。

    一言蔽之，即——生存本能。

    這是包括墨檀在內絕大多數生物都有的特質，而與之前的『自救』不同，當他回過神來過後，發現這次的自救者已然不再是『墨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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