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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江南地區早稻收割和晚稻插秧的時節到了,早稻收割和晚稻插秧號稱『雙搶』,搶收搶種,農人忙的屁股不粘地,『春爭日,夏爭時,凡事愁早不愁遲』,晚稻栽植正值盛夏,萬物生長迅速,前一個時辰栽的秧與後一個時辰插的秧也有明顯區別,耽擱一天後,即使是同一丘田裡,先後所插的秧顏色就絕然不同。
所以又有俗語『插田如上陣,打禾如搶寶』的說法,這個時節也是大明王朝的百官農忙節,也就是三王進京的第二天,七月大朝的前一天,這一天朝廷放假一日,各衙門官員和在京王公貴族皆要到地里參加插秧,太子朱標則代表皇上前往城外象徵性地插秧。
一大早,李維正去署衙點卯,卻被告知今日農忙節,他不用培訓規則,須到城外一起參加插秧,這沒有什麼可以商量,錦衣衛的官員當即發給他一隻裝秧苗的簸箕,一頂斗笠,不用換朝服,直接和其他官員一起去城外。
放眼望去,城外田野里是一片片如明鏡般的水面,白亮之色如幔毯般鋪在大地之上,點綴在其中的是不計其數的黑點,這是搶種農民,今年風調雨順,天佑大明,北方的小麥和南方的早稻都喜獲豐收,田野里到處可見一張張喜悅的笑臉,
明初官員的種田可不像今天的植樹,不是做做樣子就可以混過去的,每個官員都是自己的硬指標,多少秧苗、多大面積都有嚴格的規定,上至一品太師,下至從九品吏目,無人能例外,若膽敢徇私舞弊,僱人下田,一旦被彈劾,輕則丟官、重則流放,因此,平時朝廷里一身斯文的官員們紛紛卷褲下田,體會農人的辛勞。
李維正的責任田位於金川門外,是一塊約一畝地的官田,周圍都是和他一樣的新任官員,他雖出身農門,卻從未下過田,這一點朝廷也替他們想到了,特地讓一個老農教授他們種田技巧。
一群五六十名新官正圍在旁邊聽老農傳授經驗,「這整田如繡花,絕對是件細緻活,一丘田平整出來留一掌養田水,要求平整如鏡,一則放水時利於全丘灌到,再則頭禾秧短,插在高處容易曬死,插到水窪里又容易淹死,生長不一,抽穗就不會整齊,所以說犁田要深,耙田要平,鋤頭底下看收成,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再說插秧,俗話說『頭禾粘粒米,二禾插到底』,說的是頭禾秧苗短小,故講究插秧要淺,利於儘快返青分櫱,而晚稻講究「二禾子不要糞,全靠秋風秋雨送」一則說明晚稻更多依靠風調雨順,雨水足、氣溫高,稻子才能長得好,另外,秋風一到,蟲害減少,豐收就有了幾分把握。同時也說明晚稻插下去就要禁得起風雨搖擺。所以二禾子講究插到底,一來防秋風吹得秧苗脫泥隨水飄走,再者防成熟期倒伏,影響收成。」
老農講得頭頭是道,可學生們大多一知半解,幾個年輕的官員聽到『二禾子講究插到底』時,不覺悠然神往,眼睛裡閃爍著熱切的目光,不知到他們想到哪裡去了?
老農年年歲歲照本宣科,早已經形成了一套招式,他講完一通理論,便拿起一株秧苗,指著中間的部分道:「記住了,插到這麼深就可以了,前後左右各隔半尺,就這麼多,插插就順了,大家抓緊時間干吧!」
大家一鬨而散,各自去自己田地,李維正把褲子卷得老高,光著腳進了田,田泥又膩又軟倒也十分舒服,太陽雖毒,卻不覺得熱,他剛開始下手生澀,可插了幾支秧苗後,便漸漸找到感覺,竟一路領先,這插秧也是講天份,最後熟能生巧當然是一個樣,可熟的過程卻能看出一個人的資質,當別人連一行的一半都沒插到時,他已經轉彎插第二行了。
在田埂上巡視的老農也驚訝地蹲在他旁邊看他插秧,他伸手試了試深度,不深不淺正好,老農見他長得粗壯,便點點頭笑問道:「年輕人,你在家裡是老把式吧!」
「沒有,我這也是第一次插,我覺得關鍵就是要找那種感覺,找到了就一路順利。」李維正站起身擦擦汗笑道。
老農一拍大腿贊道:「說得不錯,就是這個理,關鍵就是要找到手感,當年我足足插了三天才找到這種感覺,可你居然只要一盞茶時間。」
老農無限感慨,這個年輕人不當農民去當官,著實有點可惜了。
這時,田埂上圍得人越來越多,眾人竊竊私語,議論著李維正,他越插越快,不到一個時辰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