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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都吃了,喝也喝了,老夥計,你倒是幹活呀——」
柏寧光著膀子,褲腿高挽,手中抓著一把草料往騾子嘴邊塞,那騾子頗為嫌棄地扭開臉。
天氣炎熱,空氣中瀰漫著浮躁的氣息。
柏寧本就不是有耐性的,好勸歹勸這騾子還是不肯駝物上路,他的脾氣也上來了。
「你這畜生,莫非是想被剝皮抽骨做那驢肉火燒不成?」
柏寧衝著騾子威脅。
騾子大爺依舊無動於衷,白眼以對,冷漠地打了個響鼻,扭了個身子用臀對著柏寧。
柏寧正要發火,衛慈笑著上前,「這位可是柏義士?」
聽到有人喚自己,柏寧暫時放下和騾子較勁兒的心思,扭頭去瞧來人。
「如今這世道很難瞧見這麼細皮嫩肉的人兒了。」柏寧丟開手中的草料,摸了摸臉上的絡腮鬍須,笑著裂嘴,「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瞧著也不像是被土匪打劫找人喊冤的——」
柏寧今年三十有九,算得上正值壯年,一身敞開的胸肌壯碩結實,表面還掛著一層熱汗。
衛慈淡定地攔下幾欲上前的護衛,目光含笑地瞧著柏寧,「在下的確是外鄉人,偶然聽聞柏義士在此落戶,特地備了薄禮,前來拜訪。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義士原諒則個。」
柏寧聽了,渾身不是滋味。
他就是個大老粗,接觸的鄰里也是粗放的,極少與文士打交道。
見衛慈衣衫整潔乾淨,自個兒卻袒胸露乳,大粗褲用麻繩系在腰間,怎麼瞧怎麼邋遢。
不過,柏寧也是厚臉皮的人,古銅色的肌膚瞧不出絲毫尷尬。
「哦,原來是找我的——」柏寧似笑非笑地瞧著衛慈,將他從腳打量到腦子,眼底閃過滿意,柏寧隨手拉過一張長凳,屁股往下一坐,長腿交疊翹起,樣子十分的無賴,右手拍了拍長凳另一角,「說話不要拐彎抹角,有什麼說什麼唄。來,年輕小伙兒,坐下說話——」
衛慈瞧見這個熟悉的場景,不由得暗暗啞然失笑。
上一世的柏寧也是如此做派,衛慈那會兒覺得此人粗魯、有辱斯文,礙於教養沒有發作。
這一世重見故人,不僅沒覺得冒犯,反而有些有趣。
再者說了,柏寧今年三十有九,年紀比衛慈大了一輪多,勉強算得上是父輩那一代人了。
「卻之不恭。」
這下輪到柏寧不自在了。
柏寧這人的脾性就是這樣,你對他橫,他比你更橫,你要軟了,他根本橫不起來。
「實話實說吧,跑到窮鄉僻壤做什麼?」
衛慈笑道,「方才不是說了麼?慈專程來尋柏義士的。」
柏寧可不信這話。
外人稱他「柏義士」,因為他帶領鄉野青壯打退土匪,維護一方安寧,搏了個好名聲。
柏寧清楚,這只能算小打小鬧,怎麼會惹來眼前衛慈這般如珠如玉的君子?
「那你尋我做什麼?」
瞧瞧衛慈的外形再想想自己的,一向隨意邋遢的柏寧感覺渾身毛毛的。
衛慈道,「自然是為了招攬柏義士,以免明珠蒙塵。」
柏寧驚了一下,忍不住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你說啥子?」
明珠蒙塵?
他?
眼前這個瓜娃子腦子沒被人打開瓢吧?
「老子就是個粗人,光有力氣沒別的本事——」柏寧侷促搓手,噌得一下起身,抓起騾子掛著的韁繩,渾身上下的肌肉緊緊繃起,一副頗受驚嚇的模樣,「這事兒你找別人去吧。」
「柏義士何必自謙呢?」衛慈道,「若義士無才,光憑這鄉野數百青壯,如何能抵擋數千暴徒?數年之前,南蠻肆虐,澎郡同樣淪陷在蠻族的暴政之下。唯獨這片地方還算安寧,這裡頭難道沒有義士的功勞?義士說自己無才無能,可那排兵布陣,很多老將也是自嘆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