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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裴的心情的確糟糕透頂。
數月之前,他將許斐逼至絕境,逼得對方絕望自縊,如今輪到自己,許裴才深深感覺其中的絕望。他像是受了傷、失了利爪、拔了牙齒的年邁困獸,畏懼自己的未來,更恐懼死亡。
他許裴自降生起便是天之驕子,許氏嫡長孫,人人艷羨的存在。
雖說偶有不如意,但熬死了偏心偏信的老頭子,他還是名正言順的許氏族長。
本該是人生贏家的標配,如今卻淪落成喪家犬一般模樣。
人們都說命運,許裴是不相信的,但現在卻不得不信。
他將堂弟許斐逼死,所以冥冥之中他也被旁人逼入山瓮城,步上許斐的後塵?
許裴像是魔怔了一樣,越想越覺得這是命運。
不過他沒有因此變得消極,反而越發暴躁易怒,不少伺候的僕從都被打了一頓。
瞧瞧許裴如今的模樣,韓彧無法將眼前這個經不起挫折的「瘋子」與曾經那個溫潤謙和、身懷遠大抱負的青年劃上等號,好似那個青年只是韓彧臆想出來的。這讓韓彧無比失望。
韓彧和程巡勸不住許裴,謝則作為連襟也出面勸說,同樣無功而返。
如今的許裴已經鑽了牛角尖,進了死胡同,除了他自己想開,旁人根本無法幫他。
韓彧輕嘆一聲,溫潤的眉梢染上了輕愁,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露出一貫的表情。
「謝校尉,城內兵馬清點整齊了?」
許裴撂挑子了,但韓彧卻不能懈怠,他要為城內的兵卒將士負責。
謝則道,「已經清點整齊了……不過,眾人士氣低迷,怯戰情緒很濃。哪怕殺了幾個逃兵,以儆效尤,但成效不大。外頭敵將還整日叫陣,叫囂著策反士兵,如今逃兵越來越多。」
若是痛痛快快攻城,謝則也不會如此頭疼。
偏偏敵人故意捉弄他們,攻城不攻,整日拿著一個造型奇特的大角,衝著城門狂吼。
不知這些人吃什麼東西長大的,嗓門兒賊大,謝則待在城頭想聽不到都不行。
事實上,那些負責喊話挑釁的兵卒嗓門兒雖大,但沒有大到這個程度。
姜芃姬好早之前就折騰出了大喇叭,薄薄的銅片圍城圓錐形狀,頂尖開個圓口,造型雖然簡陋,但是傳聲的能力並不弱。若是用於陣前喊話,效果更是槓槓的,如今不就派上用場?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姜芃姬不是沒想過攻城,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許裴殘餘的兵力又不是麵團子,更不是旁人想怎麼捏就怎麼捏的。若是強行攻城,在城中器械充足的情況下,姜芃姬和楊濤非得挖一塊肉、放點兒血才能拿下山瓮城。思來想去,楊思這蔫兒壞的傢伙想出了這招。
一天三班倒,十二時辰輪流叫陣喊話,陣前擂鼓放喇叭,挑唆敵方軍心。
許裴接連慘敗,軍心搖搖欲墜,兵卒又沒什麼主見,稍微挑唆兩句就能讓他們動搖,效果立竿見影。逃兵越來越多,哪怕謝則當眾宰了他們,稍稍穩住軍心,但兵卒們還是心兒慌慌。
謝則忙得沒時間整理外形,胡茬已經冒出了短短的頭,瞧著比平日憔悴落魄很多。
韓彧頭疼道,「只是殺逃兵,一時還能見效,時日一長只會適得其反。」
凡事講究一個度,殺一兩個逃兵能起到殺雞儆猴的威懾效果,但要是殺了百十個逃兵,底下的兵卒不僅不會乖覺,反而會覺得將領兇殘成性,進一步鞏固他們想要逃跑的念頭。
謝則也知道這個道理。
可任由逃兵泛濫,山瓮城遲早會無兵可守。
「若是主公能……」
謝則張了張口,半晌還是將剩下的話咽回肚子。
若是許裴身為主公能主動站出來鼓舞士氣,不僅能穩固軍心,還能激起兵卒們死戰的決心。
奈何——
韓彧眸光微動,不發一語。
「黃嵩那邊情況如何?」
黃嵩是他們的盟友,儘管兩方人馬關係沒多親密,但沒有黃嵩援手,許裴早就跪了。
韓彧剛問出口,謝則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