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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昊州被攻下之前,黃嵩被俘的消息已經了出去。
這個消息對於祁朝蘭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縱然有一定心理準備,仍舊悲慟得不能自已。
她第一反應不是追隨黃嵩,反而選擇帶著孩子回娘家一趟,懇求父母兄弟能照拂兒女。
結果,平日裡十分疼愛她的父親閉門不見,母親望著她欲言又止,幾位兄長紛紛嘆氣送客。
母親對她道,「你父親說……東慶大局已定,柳羲念在以往交情,多半不會為難你和孩子。」
祁朝蘭乾澀著眼睛,用一種近乎無力的口吻道,「若伯高殞命,柳羲的確不會為難女兒和孩子,但他們日後前程堪憂。若父親母親肯收留,撫養他們成材,伯高這一支也能立起來……」
如果黃嵩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個內宅婦人沒辦法給予孩子最周全的教育,總要有個男性長輩在一旁督促教導。她也算出身大族,族內教育齊全,因此想將兒女托給外家撫養教導幾年。
士族之所以能維持數百年的驕傲,還不是因為他們掌控著普通人無法享受的教育特權?
祁朝蘭不想黃嵩死後,膝下兒女耽誤了啟蒙。
他們不成材,一兩代過去,黃嵩這一支就徹底廢掉了。
除此之外,她也擔心外頭兵荒馬亂會傷了孩子,所以想擱在娘家避一避。
豈料母親面色掙扎,告訴她一個殘酷的真相。
「女兒,你也知道蘭亭公柳羲待士族的態度。往日,我們家與伯高接觸甚密,難保蘭亭公不會因此針對我們家。你父親不是不疼愛你,可他要為家族大計考慮,不能收留伯高的孩子。」
誰也不知道姜芃姬對黃嵩是個什麼態度。
按照斬草除根的想法,黃嵩的兒女未必會有好下場,哪怕能活命,那也是個被捧殺的結局。
亂世格局混亂,有些人奮力一搏,有些人作壁上觀,還有人小心翼翼在二者間尋找平衡。
祁朝蘭所在的祁氏就是典型,既想要享受發達帶來的好處,同時又不想承擔對應的風險。
當初祁朝蘭的父親一眼便相中了黃嵩,感覺這個年輕人有前途,恰巧祁朝蘭也相中了對方,開明的父親便給二人保了媒。接著幾年,黃嵩也沒讓這位岳父失望,明里暗裡給予不少方便。
未曾想——
父親竟連自己的外孫和外孫女都要拒之門外。
「什麼叫『伯高的孩子』?母親,他們難道不是您嫡親的外孫和外孫女?」祁朝蘭本就筋疲力盡,這下子徹底兜不住了,眼眶湧出了水汽,「女兒只是懇求父母暫時收留他們,倘若柳羲真的遷怒,女兒必當將孩子接回,絕不拖累二老和家族。便是如此……竟也不行麼?」
祁朝蘭雖是家中最受寵愛的女兒,但自家父親心腸冷硬,嫁出去的女兒便是潑出去的水。
如果只是接納祁朝蘭,祁父不會不答應,但收留黃嵩的孩子,他是不會答應的。
絕對不能給家族招禍!
祁朝蘭的母親一向聽丈夫的話,面對女兒的哭訴,她也心痛,但心痛又有什麼法子?
「蘭兒,你先回去吧,為娘再勸勸你父親。」
這完全是搪塞之詞。
祁朝蘭聽後徹底死了心,帶著三個孩子坐牛車打道回府。
孩子性情最為敏感,長子和次子僅相差一歲,啟蒙都三年了,看著比普通孩子沉穩一些。
「母親,我們不見外祖麼?」
孩子每次隨母親過來都會看到和藹慈祥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如今卻只看到外祖母。
祁朝蘭強打精神,溫和道,「外祖身子不適,不想過病氣給你們,以後會見到的。」
她和母親談話的時候,三個孩子都在隔間與侍女玩耍,所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次子道,「母親,府上供養的郎中醫術很好,不如讓他給外祖瞧瞧?」
三女才三歲,倒也是安靜可人的,睜著黑珍珠般的眸子看著母親和兩個哥哥。
她奶聲奶氣地問,「外祖病了?」
祁朝蘭剛止住的淚意又有決堤的趨勢。
倘若沒有孩子,她倒是想跟黃嵩同生共死,但有了孩子,她卻怎麼也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