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首輔,肩負天下之望,就要看好了皇帝的走狗,管好了他的爪牙,免得皇權泛濫。世人都說嚴分宜和徐華亭是一丘之貉,都是貪得無厭的卑鄙小人。他們或許有些是對的,可是老夫和嚴嵩絕對不一樣!」
徐階鬚髮皆乍,厲聲說道:「嚴嵩忘了首輔的本分,一意媚上,儼然先帝的奴才。老夫身為首輔,雖然難免迎合皇帝,卻嚴守本分,壓制閹豎,勸諫君王,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捫心自問,唐毅他未必比得上老夫!」
人都說徐階陰重不泄,若非猝然致仕,他絕不會說這種過分的話。
不過徐階也點名了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
大明朝經歷了二百年,皇權衍生出了龐大的集團,包括宗室,內廷閹豎,錦衣衛,勛貴,外戚;而臣權也演化出了士紳商賈集團,同樣實力雄厚。
雙方針對朝廷的資源分配,幾乎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首輔只有兩種,一種是嚴嵩那樣,一屁股坐在皇權的懷裡,充當皇帝的奴僕和走狗,最終被士紳集團唾棄。
第二種,就是徐階一般,採取各種手段,和皇帝軟對抗,維護士紳集團的利益,結果就是被皇權厭棄。
無論哪一條道路,看起來結果都不是很好。
按照徐階的設計,無非就是逼著唐毅走上其中的一條路,然後狠狠推一把,讓他也嘗嘗失敗的滋味。
只是張居正想得稍微多了一點,假如自己做到了首輔的位置,又該如何,能不能避免這兩種結果呢?
稍微一晃神,徐階又嘆口氣。
「太岳,老夫把能教給你的都教給你了,以你之才,勝過老夫十倍,大可以放心。只是老夫去後,難保有人會對老夫的家人下手,那幾個小子實在是不肖得很!」
「師相放心!」張居正毫不遲疑,拍著胸脯說道:「只要弟子三寸氣在,一定回護幾位師兄周全。」
徐階欣慰點頭,「既然如此,就多謝太岳了!」
說著徐階深深一躬,驚得張居正慌忙跪倒,淚流滿面。
「師恩如山似海,弟子肝腦塗地,不能報答老師!」
說著他又連磕了三個頭,師徒兩個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
權力的滋味是如此美妙,失去權力,又是如此痛苦。
哪怕深沉如徐階,也無法平靜。
只是一切都沒有辦法挽回,正月十六,隆慶新年的第一道旨意,就是批准了徐階的辭呈,為了免得夜長夢多,當天下午隆慶召見徐階,賞賜了恩典寶物,並且派遣錦衣衛,護送南下。
徐階在面見隆慶之後,對自己的去留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向皇帝陛下建議,李春芳並非首輔之才,內閣獨相也非國家之福,請求陛下立刻增加閣員,補充人手,以防國事混亂。
坦白講,徐階這一番表態非常亮眼,既體現他的憂國憂民,又表示淡泊名利,不計較個人得失。
在一瞬間,隆慶甚至想挽留這位老人,讓他繼續扛起大明的擔子,只是一閃念,隆慶就放棄了念頭,好不容把老先生趕走了,他怎麼能犯傻呢!
隆慶立刻表示接受徐階的建議,並且賜他少師兼少傅,以從一品大員致仕回鄉。
徐階四十五年的宦海生涯,總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雖然群臣極力挽留,可是隆慶心意已決,徐階也厭倦了爭鬥,新舊交替,不可避免地到來了。
「唉,徐閣老果然是高手啊!」王寅嘆口氣,「他退得漂亮,絲毫沒有拖泥帶水,如此一來,大人反倒處在了不利的地位。」
「怎麼會,大人身為禮部尚書,朝廷的儲相,入閣順理成章,誰能攔得住大人?」
「非也非也!」
王寅大搖其頭,「句章,你多動點腦子成不,就算徐階在,也擋不住大人。關口是龐大的徐黨,到底該誰說了算!張居正逼退了徐階,又提議考察科道,深得帝心,如果他和大人一起入閣,在世人看來,他就具備了和大人抗衡的實力,那些徐黨的人就會歸附到張居正的門下。」
「張居正才幹不弱,由他牽頭,徐階在背後遙控,等於是白白驅逐了徐階,做了無用功。」
茅坤沉著臉說道:「還不止這些,晉黨動作頻頻,依我估計,楊博想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