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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手握生殺大權的內閣首輔,變成致仕老臣,徐階表面上還能穩得住,心裡頭早就怨恨沖天,恨不得把幾個仇人拉出來,挨個剮了,唐毅自然首屈一指。
當然只能在心裡想想,卻不妨礙老徐階留下幾顆釘子,一來能噁心唐毅,二來能保證他下野之後的安全,張居正就是其中最主要的那個棋子。
「唐毅此子算計深沉,手段高明,老夫幾十年來,從未遇到過如此強悍的後輩。就拿交通行來說,十幾年前,他還不到二十歲,就創辦了交通行,如今東南半壁,財富流轉,盡數握在掌中,還有幾十萬的鄉勇,論起底蘊,唐毅絲毫不弱於晉黨,而勢頭卻更加迅猛。」
張居正虛心聽著,其實這些事情他已經爛熟於心,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五年的功夫,除了治理雷州,就是琢磨對手,而張家又是湖廣的大族,生意做得極大,對唐毅的實力,多少有些了解。
不過張居正早就學會不輕易抖小機靈,更何況老徐的話更有託孤的味道,一個做官比自己人生還長的老前輩,絕對有過人之處,值得仔細傾聽。
「唉,說來慚愧,老夫本該早早下手,奈何唐毅和東南的士紳,還有心學一脈綁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老夫遲遲沒有下手,結果反受其害,太岳,你可不要學為師啊!」
張居正苦笑道:「師相,如今唐毅大勢已成,聖眷威望,遠在弟子之上,只怕是弟子該小心才是,我擔心他容不下我的。」
「錯!」徐階大搖其頭,「太岳,你是當今聖上的老師,唐毅想要對付你,沒有那麼容易,更何況老夫的人馬還會幫著你,朱衡、楊繼盛、李幼滋、馬森、趙炳然等等,這些人還會幫襯著你,只有你們抱成一個團,就沒人能動得了你們!」
張居正點點頭,可是依舊滿心憂慮,他這一次回來,的確存心吞掉徐黨,可是他萬萬想不到,威望潑天的徐閣老竟然會如此快速致仕,猝不及防之下,他根本來不及消化多少勢力。
再說了,徐階在日,這些人忠心耿耿,徐階退了,他們也要為自己找出路,會不會一心一意,輔佐張居正,實在是一個巨大的問號!
不說別人,楊繼盛和唐家父子就過從甚密,還有救命之恩,他是念著師生情誼,才站在徐閣老一邊,張居正和他只有同年的情分,能敵得過人家嗎?
見張居正精神萎靡,猶猶豫豫。
徐階把臉一沉,「太岳,為師對你寄予厚望,你卻如此消沉,讓為師如何能夠放心!」
張居正臉色一紅,無奈說道:「師相教導弟子謹記在心,奈何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唐毅的手裡,他想要除掉弟子,反掌之間,弟子實在是……」
「你還是沒有想明白啊!」徐階搖頭哀嘆道:「太岳,你知道老夫為何會敗嗎?」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張居正發愣,徐階卻自己給出了答案。
「因為聖眷!唉,為師不是不清楚,縱容言官,就會得罪陛下,奈何這些人都是跟隨著為師多年,以師長之禮敬老夫,不能不護著,結果護來護去,就惱了陛下。首輔這個位置,看似權柄最重,實則不過是個媳婦,向上要把公婆顧好,向下,要把兒孫照顧到了,難,難啊!」
張居正何等聰慧,從徐階的話中,迅速品味出了滋味。
「師相,您是說唐毅也會和陛下對抗?不過他這個人狡詐多端,長袖善舞,只怕不會犯傻吧!」
「坐上了那個位置,還由得他嗎?」徐階輕蔑一笑,不無嘲諷,「唐毅積累那麼多的勢力,可是在皇權面前,一點用處都沒有!眼下還遠遠不是末世之相,皇權在上,高不可攀!只要太岳能牢牢抓住陛下,讓陛下離不開你,唐毅就動不了你,而且你不光要抓住聖上,還要抓住太子,這樣才能穩穩噹噹。等你站穩了腳跟,不妨學學唐毅的手段,來一個如法炮製,推著他去和陛下衝突。」
「那他要是不去呢?」
徐階仰起頭,突然呵呵一笑,「那他就只有學嚴分宜,還是死路一條!」
張居正悚然一驚,看他變顏變色,徐階總算是欣慰了,傻小子,還不算笨!
「當年太祖爺廢了丞相,本以為天下大事都會操縱在皇帝手裡,哪裡知曉,相權竟然會借著內閣重生,而且比以往更加強大。身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