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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桑君聞言,嘿然不語,許久長嘆道:「墨家氣度,非我能及。」
他是真的感慨,也是真的覺得這是氣度和眼界上的差別。
他相信,這樣的話,絕對不是這樣一個女子能想出來的,而這樣的女子可以隨口回答,顯然墨家上下同義,早已經將這樣的信念深入骨髓。
天下太大,靠幾個豪俠無雙之人,救不了。
醫術太深,靠一冊草帛學不精,但不精剩餘沒有。
只此一番話,長桑君已經折服,墨家要救的,真的是天下,而自己所想的,終究還是拘泥於數人。
蘆花見長桑君感慨,卻也沒想這人就是許多走南闖北的墨者常提及的醫術豪士長桑君。
她嘴裡的長桑君,只是一個符號,一個天下醫術無雙的符號。
只是這番不知道對方底細的讚賞,讓本來就準備前往沛邑的長桑君更堅定了內心。
然而醫者父母心,眼看著這麼多人在此等候,長桑君坐了下來,就在蘆花等人的後面,但凡他們不能治療的病症,他便點撥幾句或是親自診斷。
一連數日,秦緩也跟隨長桑君一同,先在這裡停留。
聽的多了,方才知曉,原本這些身穿「巫袍」的醫者,也非是每天都在這裡,而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在鄉亭之間游轉。
長桑君暫時倒也不及,心知墨家眾人就在沛邑,自己強身健體也無痼疾能活很久,可有些病人卻不能夠被耽擱,於是也暫時不提前往沛邑之事。
只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他的手段既高,見識又廣,即便不提自己來沛邑的目的,鄉亭內的墨家弟子還是注意到了此人,連夜派人回到沛邑,告知此事。
…………
沛縣政之府。
已是四月,又要到夏收之前的忙碌季節。
年初得到的王子定奔鄭的消息,帶來了墨家的一場震動。
靠講道理來弭兵兼愛非攻的路,似乎真的走不通了。
可之前墨家在商丘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全無回報,尤其是對於適這個對於靠講道理來定天下的想法從來不信的人而言,他想要的回報都已得到。
商丘那邊的詢證院亂成一團,商丘民眾欠了墨家很大的人情和很多的糧食錢財。
沛邑除了繳納一部分的祭祀稅之外,只要名義上屬於宋國,也只需要履行抵抗不義之戰的軍事義務,一如附庸國地位。
彭城作為宋國貳都的事,也議定下來,公造冶以個人的身份由破楚之功,擔任彭城守,實則真正掌權的還是墨家的組織。
禽滑厘等人還在歸來的途中,這一場最終定下墨家今後路線的大聚還未進行。
可是弭兵會夭折破滅一事,也狠狠地抽醒了墨家內的許多人,讓他們更加認同適的一些說法和辦法。
更讓適覺得可以慶祝的,便是孟勝推脫了朋友之請,遵守了墨家眾議的決定,連夜從武陽返回沛縣。
除了孟勝之外,很多本來也該波及到這一次楚繼承權戰爭的墨者,也都放棄了私人情義,從各地返回。
經過這幾年的宣傳和改組,墨家不再是幾年前齊項子牛之禍、公孫孫之亂的時候。
那時候,很多弟子尚且不能夠明白大義和小義的區別,需要墨子親自出面勸說。
而這一次,組織的紀律性讓他們在知曉大義小義之外,更要遵守墨家的決定,但凡違背的通通清除隊伍。
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與適剛剛加入墨家時候齊國之亂墨家眾人的思想混亂相比,這就是一件墨家史冊上的大事。
值得慶賀。
弭兵會雖然夭折,可正如公孫澤之死適都要利用到極致一樣,這場夭折的弭兵會也被適所掌控的宣義部利用到了極致。
一篇又一篇充滿故事性和傳說性的文章不計成本地傳播於各大城邑,三年多積累的宣傳鼓動和潛移默化地認同,也在這一刻發力。
諸子都想救世,都想安定天下,也都給出了各種不同的辦法。
但那些道理與辦法,實踐起來都太難,也都太過虛渺。
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