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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城·戰時指揮廳·側室】
「……」
黑髮的少女對鏡自視,扣好緊身戰鬥服的最高一枚扣子,在系上帽扣時感到明顯的束縛。
她眉微微一皺,抄起腰間的光劍,一手順起背後黑髮,「嘩」地一聲電鳴,一道藍色霹靂閃過,順滑的及腰黑髮從中而斷,瀑布般散落在地。
她將剩餘的及肩黑髮塞入軍帽內,持劍推開房門。
「咔噠。」
「東偏南35度出現萬級以上敵軍,初步判定是名為【門匙】的神明陣營軍團,外城請求護衛部幫助。」語速極快的聲音在她的右耳麥處響起。
玥玥立刻回應道:「一小時內護衛部趕到。」
下一刻,又一聲「咔噠」在她的左耳麥響起:「西偏南32度,兩千人源石搜尋隊伍遭遇異獸潮襲擊,可能全軍覆沒,請求內城護衛部幫助。」
玥玥手搭在耳麥上。
閉目,沉默五秒後,她開口。
「放棄。」她說。
對面沉默了一會,才「咔噠」一聲掛斷通訊。沒有求救,也沒有斥責。
很快,這道通訊頻道灰暗了下去。
玥玥掠過室內上百台嗡鳴作響的計算機,數百名佩戴著不同軍銜的人與她交錯而行,像一滴滴水流匯聚向不同的潭水。
有人抱著個人終端,眼圈重到幾夜沒合眼,有人耳麥傳出七八道不同的聲音,像一曲來自戰爭的交響樂。
末日在即,所有人如同飛速運轉的齒輪,此刻每個人都是這條大江大河中的一滴水流,只能按照河流的流向而動。
城市間數十萬撤離的人潮浩浩湯湯,宛如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共同供養「人類文明」這一顆跳動的心臟。
人們背起槍械,撐起屏障,城市流轉著冰白與湛藍色的光暈,百萬軍民流動在內外城區,夜間燈火輝煌,仿佛琉璃燈般閃爍光輝。
——玥玥從高空俯視的這一幕,讓人感到人類真如螞蟻般渺小,然而他們卻也足夠偉大,能撐起自身體重數倍的巨石。
夜風吹起她的黑髮,她走下電梯,登上卡車。
上百名士兵擠在被改裝後的載人卡車上,她的哥哥澈坐在駕駛位,朝她招手示意。
卡車啟動,看著窗邊風景飛速倒退,無數車輛與他們同行,玥玥深刻體會到——從第九世界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以前的副本都存在以一人支配世界的情況,然而在這個世界,如果沒有這些匯集的人類精英,如果沒有戰場上的百萬軍民,如果沒有在實驗室里徹夜不眠的那些專家學者,就算是蘇明安也無法逆轉局勢。
但凡缺了諾亞,缺了森,缺了犧牲的夏晟和露娜這些人……場面都會走向無法控制的局面。
「……」玥玥注視著後車鏡中自己有些憔悴的面容,微微嘆息。
早在那場回歸晚宴,她就發現了蘇明安的轉變。他變得越來越像明了,也越來越像城主阿克托本身。他在和扮演的角色漸漸融為一體,這是他每個副本必須做到的事。
——他必須要在短短几天內去度過這個世界的數十年,跨越足足一百多年的歷史進程,直至揭發世界最深處的秘密。
——她活了二十三年都沒發現的世界秘密,他居然只有十幾天的時間去解出。
對冬雪的理解,對謝路德和奈落的友誼,對茜伯爾的共情……他必須要在與npc的不斷交流中發現秘密,而這種情感是可消耗的,他難道不會變得越來越淡漠?
——而這第九世界,他又會和誰共情,會和誰互相理解?
她和澈·凱爾斯蒂亞是兄妹,共同生活了二十三年,才會獲得濃厚的感情。而蘇明安只靠和澈聊了幾次天,就獲得了比兄妹更深厚的同盟之情。有時候,她甚至看到澈會對著城主畫像喊「路維斯」,然後在畫前呆呆站一整夜。
——這樣豐沛而濃烈的情感,蘇明安怎麼把握得住?
來自特雷蒂亞瘋狂的愛,來自霖光扭曲的感情,來自夏晟的熱切期望,露娜的犧牲……
這些那麼多人的情感——他怎麼可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