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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東郡,東阿縣,有一小山,位於大河北岸。
其形如臥龜,南北延伸,名曰魚山。
隔河群山連綿,攢峰聳翠,魚山猶如一道天然屏風。
河岸金堤綿亘,似黃龍靜臥,越過魚山,則是沃野萬頃,一抹平川。
魚山南有大河,東有小清水,兩相縈繞,合為襟帶。
曹植遺願,便是死後能葬於此處。
雖然生前不得志,時時受到監國謁者的監視。
甚至生前最後一年,曹植的王府所統部曲不過六十來人。
但在他死後,曹叡卻派出大批役夫,給他修建墓地,依山營穴,封土為冢,占地竟有千餘畝。
同時又吩咐兗州刺史,每年須派出二百人修理墓地。
曹植的兩個兒子,曹苗與曹志,則是在魚山下建了茅廬,守孝三年。
這一日,陳王妃突然來到魚山。
曹苗與曹志大是意外,連忙上前行禮:
「阿母來此,怎麼不提前告知一聲?」
兩人雖皆是庶出,非陳王妃所出,但曹植生前曾讓二人待嫡母如生母,二人自不敢違背。
陳王妃扶起兩人,傷感地說道:
「陳王去後,吾日夜思念,特別是這幾日,夜裡常常在夢中與陳王相見,故前來祭拜。」
陳王妃讓兗州刺史護送自己前來的將士在山下等候,自己領著二子登山,陳王府的老人拿著祭品跟隨其後。
待到了山上,三人不免在墓前痛哭了一番。
跟在後頭的陳王府老人,皆是跟著垂淚。
特別是有一人,以額觸地,不能自已。
曹苗曹志見此,心裡不由地有些感嘆,原來府上竟還有這等忠僕。
陳王妃似乎亦是有些驚訝,她拭了拭眼角的淚,溫聲說道:
「曹三,吾素知陳王生前視汝為心腹,你且上前來吧。」
說著,她又讓其餘的僕人退下去。
曹苗和曹志正有些奇怪陳王妃的舉動。
陳王妃臉色卻是已恢復平靜,從袖口拿出一封信,遞給曹志,說道:
「陳王生前,其實曾秘派曹三二次前往涼州,這是馮郎君讓曹三帶回來給陳王的祭文,你二人且看看吧。」
曹志被曹植立為承爵之人,他連忙伸出雙手接過去。
打開信紙後,發現所謂的祭文,其實就是一首詩。
詩題為《哭曹子建》:
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
鳥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鳳不來。
良馬足因無主踠,舊交心為絕弦哀。
九泉莫嘆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詩的首句,便是開篇明宗義,以萬丈贊其才,確實是馮郎君一向的文風。
只是一個「虛負」,再加後面這句「一生襟抱未曾開」,便是由贊轉嘆。
曹志想起大人最後的那段時光,馮郎君送來禮物,居然被那文學防輔官截留。
堂堂諸侯王,竟是被惡吏欺凌若此,這可是比「一生襟抱未曾開」悲慘多了!
他竟是忍不住地又大哭起來。
曹苗看畢,亦是跟著大哭。
倒是陳王妃,早看過了此信,安撫道:
「陳王與馮郎君,雖未曾相見,卻勝過多年故友。陳王生前得馮郎君贈詩一首,便徹夜歡飲。」
「如今他若是得知馮郎君專門為他賦詩,在地下只怕是要狂喜不已。此乃幸事,如何作女兒之態?」
曹苗和曹志一聽,這才止住了哭聲:
「阿母說得是。」
陳王妃以目示意曹三。
曹三於是開口道:
「兩位公子,小人得陳王之命,前去見馮郎君。馮郎君除了給小人這封信外,還讓小人給帶了幾句話。」
曹苗和曹志對視一眼,兩人這才明白過來,為何阿母會屏退其他人。
「請講。」
「馮郎君有言,他既為陳王知音好友,那兩位公子便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