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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河東釣魚的馮刺史渾然不知,無辜的自己什麼也沒幹,就已經被魏國大司馬扣上了一頂狡詐之徒的帽子。
此時的他,正在接待從并州過來的李憙。
李憙本是并州刺史畢軌的別駕,後來關將軍攻破晉陽,畢軌自殺身亡。
而別駕李憙則是代表城內士吏投降,同時向關將軍承諾,願意給大軍籌糧。
當然,條件也是有的,那就是關將軍要保證晉陽城不受兵亂——如果能保證整個并州那就更好。
籌糧的隱藏條件也在於此:
越是沒有兵亂,這收糧就越是容易。
說白了,就是交保護費保平安。
關將軍當時一心要快速南下,也沒有時間扯皮,看到有人願意幫忙籌糧,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要說關將軍領大軍過境,虎威一振,就能讓地頭蛇納頭便拜,那肯定就是假的。
誰不知道并州苦寒?
更別說地主家也沒有多少餘糧哇!
總得給大夥一些時間準備不是?
所以關將軍走後,李憙籌糧也不是一帆風順。
籌肯定是能籌上一些,但要說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交出糧食,那就是做夢。
畢竟不知暗地裡有多少地頭蛇是存了觀望的意思。
具體表現為:
關將軍南下每攻下一城一地,李憙就能多籌上來一份糧草。
這種情況得到徹底改變,正是從馮刺史在河邊釣魚開始。
自從馮刺史開始在河邊釣魚,這河東家破人亡的人家,是一天比一天多。
而且破的亡的大多都是世家豪族,管你什麼百年繼承數百年風流,兵亂之下,再風流也抵不過泥腿子的怒火和漉漉飢火。
誰讓你們有田有地有糧食!
正所謂:
入眼皆是世家骨,雙耳盡聞豪族淚。
僅僅隔了一個冠爵河谷,并州與河東,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河東亂象之暴烈,別說是數十年前的胡人之禍,就是黃巾之亂時,都遠遠沒能達到這般程度。
無論是舉城而降的李憙,還是并州那些心存大魏的豪強,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之後,就是開始心驚膽顫。
論起世家底蘊,河東不知比并州厚實多少。
河東的老鐵都扛不住,并州的鐵子那就更不可能扛得住。
以前就是對李憙再有不滿的人家,這個時候也得主動送上平安錢
呸!
說錯了,是供應王師伐賊的糧草。
是不是心甘情願都無所謂,要的就是這份主動。
這個時候,大夥已經不求李憙在馮君侯和關將軍面前美言兩句,只要能少提兩句不是那就謝天謝地了。
最主要的,是求王師能守好冠爵河谷這個要害之地,莫要讓司州的亂民反湧入并州,為禍鄉里。
更不要說,王師眼下名義上控制著的大量并州胡騎,也是頂在并州世家豪族咽喉上的一把匕首。
所以李憙這一次過來,不但帶了大量的糧草,同時還帶了上千頭羊豬犒勞大軍——并州有大量的胡人,能拿出大量羊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李郎君辛苦,辛苦!」
馮刺史熱情洋溢地招呼李憙,「此次大軍後方無憂,李郎君功莫大焉!」
「君侯過獎,過獎了!」
李憙抹了一把汗,偷偷地瞄了一眼馮刺史身後的魚杆。
還真是在河邊釣魚啊!
想起這一路走過來,看到平陽郡河東郡這兩個隸屬司州之地,基本都是亂民四起,入眼之處,瘡痍遍地。
不知有多少世家豪族,被亂民吊死在樹上和寨門口。
李憙的心裡不由地有些後怕。
幸好啊,幸虧啊!
若是晉陽城也像安邑城(河東郡治)那般,頑抗王師,說不得并州只怕比河東還要慘。
畢竟說起來,河東眼前慘狀,有相當一部分還是并州胡人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