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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潛坐在將軍府後院的廳堂之中,穿著一身的便服。
龐統和棗祗也是如此。
三個人圍坐,中間擺著一個火鍋。
正月裡面,天寒地凍的,吃個火鍋自然最為愜意不過了。
『李長史那邊』龐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道,『真的不需要給他安排個嗣子?』
棗祗放下了筷子,也看著斐潛。
絕嗣。
在大漢當下的觀念當中,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普通百姓也都有這樣的想法,跟不用說是有些權柄的官吏了。普通百姓是因為一旦絕後,就會被『吃絕戶』,而大家族,亦或是官吏更看重的就是家學傳承了。
李儒沒有子嗣。
這兩天知曉李儒的事情之後,斐潛心情就比較的低落。一方面是因為個人的情感,另外一方面又是被當下的時局所觸動。
李儒不算是一個什麼巨人,但是他也不能算是一個小人,他頂多就算是一個普通的人,有七情六慾,有他的追求和理想,他也是一個普通的戰士,抗爭著他所不願意,不想看到的世間。他有好的方面,也有惡的方面,甚至他雖然名字叫做『儒』,實際上並不是『儒』,也不被儒家所承認。
然後這樣的一個人倒下了,甚至連子嗣都沒有。李儒原本也有孩子的,可是在那一場混亂不堪的局勢動盪之中,被那個四海稱頌的將軍,一股腦的全數屠戮了,陪著董卓一同暴屍於荒野,頭顱在長安城外成為京觀的一部分。
後來麼,李儒給韓遂找了一個兒子,讓韓過去繼承韓遂的名號,可是李儒沒有給自己找一個這樣的人,並不是挑三揀四,而是根本就沒有那個動作。
斐潛嘆息了一聲,微微搖頭,『不必了』
這就是李儒給他自己的一個答案。
『「葬於向東之坡,死後不必立嗣」』斐潛微微轉頭,看向了西方一眼,『這便是文優遺言庸庸碌碌,縱然千百子孫,何如一路人?若得浩氣,縱然無嗣相傳,何嘗不華夏?』
子嗣固然重要,但是並非最重要的。
如果過分的重視子嗣,那麼就會忽略了其他方面的問題。
斐潛微微皺眉,忽然回想起了在雒陽之時,李儒對於自己的評價,說蔡邕『因材施教』,說左傳之中,『述行師,論備火,言勝捷,記奔敗,申盟誓,稱譎詐,談恩惠,紀嚴切,敘興邦,陳亡國,斯為大備』
龐統不說倒是罷了,這一提,倒是讓斐潛忽然有了一些想法。
李儒不立嗣子這個事情,其實很早的時候就和斐潛說過了,他也再三給斐潛強調,說他是一個不祥之人,不值得立碑立嗣什麼的
那麼為何在遺言當中,還要特別再強調一遍?
畢竟在彌留之際,所關心所牽掛的,必然是最重要的事情。戰士會牽掛戰鬥的勝負,文吏可能會惋惜自己文章還沒寫完,貪財的人想的是還有幾個藏點要交代子孫,多情的人感慨著來生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樣才正常對不對?
可是李儒的遺言,似乎有些『不正常』
『等等』斐潛捏著下巴上的鬍鬚,『文優會不會這是留了些題目給某啊「葬於向東之坡」,便是要看著我們究竟要怎麼做而「死後不必立嗣」,則是給我們的第一道題目』
李儒給斐潛留下來的題目?
第一道的題目。?
龐統一愣,旋即也皺起眉頭來,『長史還有何遺言?』
斐潛緩緩的說道,『「葬於向東之坡,死後不必立嗣,墓碑不具題名,其學不需秘傳」就這四句話』
『「葬於向東之坡,死後不必立嗣,墓碑不具題名,其學不需秘傳」』龐統喃喃的重複道,『如此說來,倒是也有些意思』
葬於向東之坡,一般人可能會理解為是心懷故土,看向大漢,但是實際上呢?
李儒對於『大漢國』有那麼深沉的情感麼?
這其中就可圈可點了。
很顯然的,李儒對整個腐朽的大漢朝堂來說,是沒有多少的歸屬感的,『葬於東坡』表面上看起來似乎蘊含了落葉歸根的思想,但是實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