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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遠處望去,曹軍的大營,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野獸,在黑暗之中趴在黃土塬上。它靜靜地臥在那裡,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給人一種壓抑而緊張的感覺。
這讓斐潛免不了的會胡思亂想來減輕自身的壓力負擔。
他發現,自從他達到了一定的位置上之後,像是當下這樣靜靜思考的時間就顯得越來越少,越來越零碎化了,而更多的時間被用在了不斷出現的新事情,新選擇上。
這樣並不太好。
當然也不是說在選擇的時候就沒有思考,而是在那個時候往往帶有一些強烈的目的性,必須要在什麼時間內完成什麼,這讓他不禁想起了後世的一些牛馬
後世的牛馬,幾乎天天都要面對著倒計時。工作上的倒計時就不提了,就連生活裡面也是幾乎到處都是倒計時。再過幾天,就要交房貸了,又再過幾天,要還車貸了,幾號是那張卡還款的日子
於是乎,漸漸的人也就急躁起來,失去了耐心和思考。
封建王朝之中,更是如此。
不是斐潛看低牛馬,而是牛馬不能就這麼甘心情願的成為牛馬。
河東之戰當中,那些麻木的民夫,就在給斐潛敲響了警鐘
這就是大漢,這就是在三四百年的時間裡面,培育和篩選出來的牛馬。
鄉野之中的農夫民婦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靜下心來思考,只有永遠都不會停下腳步的干不完的農活。春天要播種,夏日要除草,秋日要收穫,冬天要存儲,又是一年過,年年復歲歲。
因此,在封建王朝之中,士族子弟和鄉野民夫的差距是在不斷的擴大的,這種差距不僅僅是在生活水平上,也體現在了思維模式上。在基礎生存需求之上的那些東西,有思考和創造的能力,才是真正是人和牛馬的區別。
所以那些不想怎麼思考,也不考慮怎麼創新創造,卻想要把持住階級,職位,以及生產生活資料來壓榨牛馬的那些傢伙,必然會成為整個社會的阻礙,別管現在多麼強橫,也會在歷史洪流當中被擊垮,淹沒
就像是現在。
曹軍大營看起來很大,但是實際上很脆弱。
脆弱的不是外殼,而是在其內部。
斐潛有一種感覺,或許今晚就將決定曹軍大營的生死。
所以他親自來了。
以斐潛的戰五渣的武力值,並不足以像是其他穿越者一樣,沖在最前方開無雙割草,卻給了斐潛另外的一個視角。一個可以縱觀全局的視角,而不僅僅只是沉浸在眼皮下面的殺戮快感里。
當然,也有可能僅僅是斐潛看花了眼,誤判了局勢。那麼這一次夜襲就可能有更多的危險,也同樣需要斐潛坐鎮現場,進行指揮和調整。
人們在面對誘惑的時候,看花眼是很正常的。
在這樣美麗的夜色里,似乎和廝殺血腥不應聯繫在一起,但是很遺憾,就像是人類的交配可以不分季節一樣,人類之間的殺戮,也同樣可以不分白天和黑夜。
有時候斐潛都會設想,如果有一天全人類都放下了對於同類的屠刀,是不是就該星外的那些傢伙們開始顫抖了?那麼人類的這種相互絞殺爭鬥的基因,又是不是有某些隱秘的力量在控制?
斐潛望著天。
蒼穹無邊無際,星辰也是無邊無際。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
上帝,也就是天神。
對於螻蟻來說,人類就是天神。
那麼對於人類來說,天神又是什麼?
人類的這種永遠得不到滿足的貪慾,究竟是從基因上得來的,還是從文明當中演變的?
知足的永遠都是少數,喧囂的聲浪永遠都是在喊著『給我更多』
荀諶從一旁而來,拱手而道,『主公,都準備妥當了。兵卒戰馬都已經用了夜食。』
斐潛點了點頭,摸出瞭望遠鏡,向前眺望,調整了一下,卻依舊看不起清楚在黑夜土塬之中的許褚等人的身影
『等待仲康的信號。』
斐潛吩咐道,『多派斥候,偵測四周情況。』
荀諶應了一聲,便是又退下去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