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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一陣沉悶的搗門聲將薛向從睡鄉拉了回來。昨夜折騰了半宿,窗外又是風清月柔,他竟是一夜好睡,連夢也沒做一個。
這會兒,薛向被人吵醒,抬手看表,方才七點多,掙起身來,拉開門一看,門口竟擠了不少人,多是昨晚被他訓斥的靠山屯上層建築們。
「大隊長,昨晚的那伙兒社員,喔不,那伙兒村痞們被凍慘了。這會兒臉都烏青烏青的,要不要先把他們從樹上放下來啊,再凍,我怕,我怕搞出人命啊。」說話的是老實會計蘇順民,穿著個土黃色破棉衣,說句話,還呼嚕地吸下青鼻涕。
昨夜那幫村痞,被李擁軍召集了一幫急著爭表現、當民兵的棒小伙子,剝光衣服,只留了條褲衩,先是吊了個把小時,又放下來捆在樹上一夜好凍。
起先,這幫村痞倒還硬氣,身子無力反抗,嘴上依舊罵罵咧咧,可被捆著雙手半吊在空中,那扯得手筋、胳膊筋的疼痛簡直難以言傳,不一會兒功夫,嘴裡便再吐不出個囫圇句子。
眾村痞是先罵,後叫,再討饒,繼而大哭,只差崩潰了。月上中天,其餘的社員們早回家睡大覺去了,沒人願意替這幫平日裡人閒狗憎的傢伙們說好話,另一幫良家子從來就是這幫村痞欺負和勒索的對象,這會兒更是忙著落井下石。
倒是薛向估摸時間差不多了,知道再吊下去,那些村痞的兩條胳膊沒個把月是不能使力了,這可不是他所願意的,便令眾人將眾村痞放了下來,依舊捆在樹上挨凍。
時下雖是初春,可山間濕寒尤重,好在這幫村痞皆是年青力壯、血氣方剛之輩,再加上早習慣了靠山屯的氣候,一夜好凍。倒不會真鬧出人命來。
「放下來吧,招呼食堂的老薑給煮一鍋薑湯,給他們灌下去。」薛向同意了蘇順民的意見,這幫村痞待會兒還是修渠的主力呢,豈能這麼快就給折騰壞了。
蘇順民得令,便一道煙直奔稻場西北角解救「蒼生「去也。
「你們一大早來堵我門,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兒?」打發完蘇順民,薛向便對著眾幹部便開了口。
「大隊長,今天不是要組織社員們燒山麼,這會兒人都聚齊了。就等您下命令了。」說話的團委書記韓東臨是個長臉漢子。三十七八年紀。可是靠山屯為數不多念過中學的知識分子。
「燒山!幹什麼要燒山,誰下的命令?」薛向莫名其妙,心中卻起了不好的
「是區里下的文件,號召農業學西晉。要咱靠山屯要積極響應,把這金牛山給燒了,好劈出土地,來造田啊。」薛向這麼一問,眾人也迷糊了:昨天你和公社馬主任一起下來,竟不知道咱靠山屯眼下的頭等大事兒?還是李擁軍給了薛向個答案。
薛向一拍腦袋,猛然想起了那日初到快活鋪公社,區革委的領導們正好在快活鋪開會,商量的正是開荒造田的事兒。
李擁軍言罷。薛向久久不語,抬眼向金牛山望去。但見旭日初升,鬱鬱蔥蔥的山林沐浴在淡淡的光暈下下,安詳而又恬靜,林間宿鳥飛張。鶯歌燕舞,一陣山風吹來,撲面而來的就是春天的腳步、生命的氣息。
可眼前的眾人,有哪位有他薛大官人的這種詩情畫意?在肚子都吃不飽的年代,談什麼保護環境、擁抱綠色、藝術與人文,那真是見了鬼!…
薛向不知道怎麼勸說眾人,這會兒,他自不能用拳頭說話,不然,那可真成了莽夫。可來自後世的他,經歷了灰濛濛的天空,無處不在的廢氣,對這種青山綠水猶為珍惜和眷念。要他親自下令,生生毀去這滿山蒼翠,無論如何,他也開不了口。
「燒了這座山,能辟出多少田地?」薛向不答反問。
「少說也得有個六七千畝吧,大隊長,您該知道咱靠山屯本來就地少人多,一千三四壯勞力,人均還劃不到二畝地,再加上多是旱田、孬地,產量低得嚇人,所以咱們屯子忙活一年,還得倒欠著公社的公糧。」答話的是韓東臨。
薛向看著這一身百衲衣的韓東臨,接道:「把這片山燒成白地,又得花多少勞力來開荒?」
「大隊長,咱們屯兒不差勞力,就差地啊!您不知道,往年別的大隊還熱火朝天的忙活的時候,咱們屯子早閒得發荒了。就拿眼下來說,正是閒月,咱們屯子又被二道坡給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