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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讓高松的人生軌跡徹底從夢想中脫離。這五年的生涯,讓高松深刻的認識到,他所謂的理想主義在現實面前一文不值,在資源與背景的襯托下顯得是那麼的不堪一擊。
終於,他離開了。
從小在書本上學習到的正義與父母耳濡目染的人生哲理時刻提醒著高松,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可以做」,但是讓高松沒想到的是,他曾經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在社會這個大染缸里成為了每個人都可以抓住的笑柄。
他成了另類。
儘管當他抱著公文包離開辦公大樓的時候,窗戶上依然探出了稀鬆幾個腦袋,偶爾出現的幾聲譏諷的笑,讓高松的心如同沉入海底,冰冷一片。比嘲笑更可怕的是,當高松跨出大門回頭望向那個曾經呆了五年的地方時,甚至懶得看他一眼的人,要遠比那些嘲諷他的人還要多。
他想做個好人,想做個正直的人,想做一個真正對這個社會「有用」的人。
他用錯了方法。
那一刻,高松覺得這棟大樓骯髒透了。
在跨出大門的時候,高松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如同陰霾後的晴天,萬里無雲。
讓高松沒想到的是,比他此時的境遇更糟糕的還在後面,現實的冷水不會因為潑了一盆就戛然而止,而是一盆接著一盆。那些曾經他自以為可以相處一輩子的「朋友們」漸漸遠離,父母每天嘆息著恨鐵不成鋼,就連那些曾經圍著他轉的小商小販們也慢慢的消失了身影。
有一段時間,高松成日裡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足不出戶。
吃了睡,睡了就吃,如果實在睡不著了,就看書,一本接著一本的看。
那段時間裡,他最愛看的書是一本來自國外某著名思想家的書籍,名字叫《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對於高松來說,精神需求要遠遠比物質需求高貴的多,也奢侈的多。他可以沒有房子,沒有車子,甚至沒有老婆,可以每頓清水白菜配饅頭,如此他不會覺得貧窮。真正讓他覺得貧窮的,是一個人在精神上的匱乏,例如沒有信仰。
信仰的崩塌,讓高松的世界觀與價值觀在某段時期里發生了巨大改變。
他一直在試著說服自己:「那只不過是一部分假信徒混進去了而已,我所信仰的東西依然在那裡,或許只不過我並沒有觸摸到。」
五指,窗外的陽光透過指縫照耀在高松的臉上,刺的他睜不開眼睛,他的頭髮凌亂,胡茬讓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有些滄桑,像是個看破紅塵的老者。
「對,它依然在。」
高松露出了寬慰的笑:「只不過那一部分人,一部分人是害群之馬而已。我所追求的,所敬仰與信仰的,依然在。」
「人,要有鋼鐵般的意志和精神,才能打破現有的屏障。」
「我要做一個對整個社會有用的人,做一個偉大的人,一個永垂不朽的人。」
高松看著窗外:「為解放全人類而鬥爭。」
一本書,讓高松撕開了陰霾,重新邁向了房門之外。
打算重新步入社會的高松做了一個賣水果的攤販,清晨而出,凌晨而歸。天色未亮的時候他就會推著小車去擺攤,一直到馬路上再也看不到一個行人的時候,再推著車子回去。
販賣水果的時候,高松從不吆喝,也從不主動跟路人推銷。
他就在那裡看書,一本接著一本。
一天夜裡,幾個醉酒鬧事的男人從他的水果攤路過的時候,其中一個拿起蘋果問:「老闆,蘋果甜不甜?」
其餘幾個醉漢有樣學樣,拿蘋果的,拿梨子的,甚至還有拿西瓜的。
高松放下手裡的書,笑著回應:「北方來的紅富士,又甜又脆。」
男人咬了一口,微微蹙眉,隨後吐在了地上:「放你娘的屁,這根本不是紅富士,敢騙老子,信不信我抄了你的攤子。」
高松想反駁,見對面已經是醉了,便沒再說什麼。
「看什麼看,你不認識我?」
男人眉毛一掀:「惠安區城市管理局范成海。」
高松面無表情,並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