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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懸空,人間頭頂如掛玉盤,月色如水。
一隊百餘披掛精製甲冑的騎軍從官道轉入小路,雄勁馬蹄好似踩碎了泥路上的月光。
這支騎軍人人佩刀負弩,精悍異常,為首魁梧騎將竟然斜提了一桿長槊,在月色映照下,清晰可見男子那條斜跨整張臉龐的猙獰疤痕。馬槊在春秋之後就極少出現在沙場上,這種兵器自大奉起就是邊軍將領的專寵,
一來不易打造,價格昂貴,與汗血寶馬一般稀罕,二來使用不便,至少浸十數載方能見功力,故而非邊陲世家子弟不會攜帶上陣。這名騎將能夠擁有一桿長槊,顯然絕非普通騎軍都尉,且出身必定顯赫。
一名斥候偵騎從小路折回,大聲稟報道:「將軍,徐家賊子還剩下十數江湖草寇護送,很快就會被咱們在前頭守株待兔的兄弟們輕鬆截下!」
持槊騎將獰笑道:「好!這些個不知死活的江湖渣滓,膽敢跟徐家餘孽勾搭在一起,折了咱們三十多兄弟,今晚本將要好好伺候這些王八蛋!」
距離這支精騎約莫一里地外,只能三騎並排通過的小路上,十二三人護送著一架馬車拼命疾馳,當他們看到道路前方那片亮光後,人人臉色劇變,只見道路那頭舉起了一支支火把,每排三騎,大概有十數排,井然有序,在火把照耀下,那些精騎手中一張張離陽軍方的制式輕弩,蓄勢待發。這十多名義字當頭的江湖草莽見到這一幕後,雖然人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此時仍是膽戰心驚,之前營救世代忠良的觀海郡徐家,一行人從秘密離開府邸,到私通城門戊卒順利出城,都有驚無險,還算一帆風順,不曾想剛剛出城沒多久,便有一百多騎斜撞而來,當場就有七八人死在輕弩攢射之下,若非那位身負小宗師修為的江湖前輩主動斷後,以一己之力退敵,硬生生拖住了騎軍馬蹄,恐怕所有人都沒法子逃出這三十里路,其中有人最後回望,就只看到那名德高望重的前輩在斬殺二十多騎之後,身中數枝箭矢,然後被一名騎軍以那杆古怪槍矛捅穿胸膛,借著戰馬前沖的巨大慣性,將那名宗師撞出去四十多步,最終騎將隨手將屍體橫摔出去數丈,顯而易見,那名騎將無論是天生膂力還是武道修為,都相當驚人,哪怕二品小宗師不曾負傷,恐怕也就是與其廝殺個旗鼓相當。
一名江湖騎士瞥了眼路旁的大片稻田,多數已經秋收完畢,一叢叢打完稻穀的稻草困扎在一起,零零散散堆在田地上,還來不及挑回家。他轉頭怒吼道:「進田地里去!」
駕車的年邁馬夫一咬牙,猛然勒馬轉頭,沿著斜坡直奔乾涸稻田而去,馬車到底不如騎馬來得輕巧,頓時顛簸得厲害,經過一道低矮卻堅硬的田埂後,一衝而過,四隻車輪出現短暫的滯空,然後轟然落地,車廂內傳來一陣碰帶來的疼痛叫嚷,有男有女,聽聲音都很年輕,更夾雜有些許稚氣。
前方負責阻截馬車隊伍的那支精銳騎軍,幾乎人人面露譏諷,這些傢伙真當自己是北涼邊軍和北莽騎軍不成,戰場之上,這種生硬轉折也是隨隨便便能夠耍的?四十多輕騎同樣下坡入田,只不過比起倉皇失措的逃亡隊伍,這支弓馬熟諳的騎軍不但從容不迫,還有幾分秋狩遊獵的風範。
怪不得這些騎卒如此自負,而是他們當得起這份驕橫,他們曾經屬於南疆大軍北渡廣陵江的騎軍序列,雖說在這幾年京畿沙場上廝殺得不算慘烈,但是早年既然能夠成為南疆騎軍,甚至有段時間還被借調給當時的世子殿下如今的皇帝陛下,以供趙鑄驅策,自然稱得上是頭等的千金銳士,只不過在論功行賞的關鍵時刻,手握八千騎兵力的主將高渤海,不知為何與蜀王陳芝豹舊部嫡系的車野起了齷齪,原本以為屁大的事,不耽誤封侯拜將,不料皇帝陛下為了這麼點芝麻大小的事情龍顏大怒,高渤海哪怕通過張定遠顧鷹兩位功勳大將說情,仍是被直接撤職,麾下八千騎拆分為三,其中一支兩千騎留在了廣陵道,暫時隸屬於劍州將軍府,這支騎軍的騎將高亭侯正是原主帥高渤海的獨子,如今直接跳過了頂頭管事的劍州將軍,私下跟副節度使宋笠搭上了關係。
觀海郡在「天下讀書種子半出廣陵」的舊西楚版圖上,並不惹眼,郡內並沒有呈現出衣冠華族比肩林立的豐茂景象,而是觀海徐氏一枝獨秀,徐氏是當之無愧的世代簪纓,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