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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納藝術廳後方庭院,鮮花叢盛開的幽深角落,雨點淅淅瀝瀝地敲擊枝葉。
此時此刻,正如彼時彼刻。無論天氣,還是其他。
十多位紳士和淑女們在行步,更多的記者們亦步亦趨地跟隨,一雙雙皮鞋和高跟鞋碾過泥濘,穿過雕欄、花叢和草坪小徑。
潔白的大理石基座前,樹木和石雕恰到好處地分割了視野,奇花異草在階梯式花圃中開放。
旁邊是一處盛滿荷花的清水池,再往後透過枝椏,可隱約看到一條通往後山的小石子路。
......
「首演那天,記得來聽。」
「我肯定會來,這沒得說。」
「記得來聽。」聊了一會後,說的還是這句。
輪椅上後腦勺豎立的髮絲如枯草,右手舉起類似OK的手勢。
閉眼再睜開後,療養樓大廳空蕩的暮色。
......
范寧摘下了水珠斷線滴落的禮帽,凝望墓碑前的黑白相框。
高檔金絲眼鏡,筆直的領帶,名貴的鋼筆,布滿算符和圖表的紙張,端坐在大辦公桌前笑看鏡頭、儼然商界精英模樣的卡普侖。
范寧沒有帶任何花束,所以其他人也沒有獻花。
只有奧爾佳在俯身擦拭著碑上被雨水和泥漿弄出的星星點點。
墓志銘上的刻字凹槽,作曲家曾經的親筆題贈,再一次逐漸清晰起來:
「你被棍棒擊打倒地,又乘天使之翼高飛翱翔。」
今日之場合畢竟和下葬的那日性質不同,對於意願跟隨的樂迷和爭相報道的媒體,沒有像那日不近人情地一概「敬謝不敏」,只是遠遠地在樹幹之間拉了幾條「秩序線」。
他們的手和設備,都在「秩序線」的上空長長地伸了過來。
墓志銘是其鏡頭焦點之一。
范寧凝然站立了很長很長時間,他的思緒在竭力地探向其他的時空,不同於當下的、卻存在神秘學聯繫的時空。
某種共鳴、鏡像、呼應或見證,有特殊性或時效性,或許很快就會消失。
自從范寧從失常區出來之後,這是一種很容易發生的思維方式,感覺上就像是在漂泊無定的河面上拖動著一塊塊拼圖。
嚴格意義上來說,自新曆914年7月20日首演日帶來拂曉那刻往後,在這座城市、這座廳館裡發生的一切,與范寧的關係都是割裂開來的。
——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見聞,全部是經人轉述、閱讀報道、或者道聽途說。
游吟詩人舍勒也好,神父拉瓦錫也好,都是漂流至另一重時空後的扮演之物。
這一割裂的斷點則有兩個。
第一個,在當時替代自己完成「復活」首演的卡普侖那裡。
第二個,是回來的、站在卡普侖墓碑前的、現在的范寧自己。
相機快門聲依舊在響。
「他當時的臨終遺言是什麼?」良久,范寧問道。
「遺言?......」身後的人們在飛速回憶。
希蘭嘆了口氣:「好像沒有,他在指揮台上沒能來得及再說上什麼。」
「由此及溯,最後說的話也算。」范寧突然冷不丁將話頭指向另一個人,「歐文閣下知道麼?」
「當時我不在場。」一直沉默站在一側的歐文,不咸不淡地開口回應。
「哦,原來你是後來才過來的啊。」范寧做恍然狀。
「......」歐文腦海中頃刻閃過兩人當初在「大宮廷學派」遺址對峙的場面,聽出了對方言語中的別有所指。
還好,下
一刻奧爾佳的回答,讓場面暫緩了過來:
「他說,"我,以舊日交響樂團常任指揮的名義宣布,演出如期舉行。"」
「演出如期舉行?...」范寧微微頷首。
「我知道了。」
范寧帶著深呼吸轉身。
「那麼...演出如期舉行。最後半個小時,我要回指揮休息室稍作調整,諸位,失陪了。」